我和梦子一同走在回家的路上。与出门时有所不同的是,这一路上没有任何人说话。
就这样,在双方心中怀抱着各自的理由和想法,沉默间不知不觉站到了住宅的门前。
扭动钥匙,打开大门。
“我回来了。”进去玄关后,梦子在我之前先一步说出了这句话。
那是宛如许久未归家的少女,多年后再次踏入这个家里的首个问候。虽然不会再有人回应那句“欢迎回来”,也不会有人站在门前等待她的归来。但明知这一点的梦子还是说出了那句话。
——那句我回来了。
所以为了不辜负她的期待,我要说了,那是此时此刻只有我能说出的话,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我说的一句话。
“梦子,欢迎……”
然而话没说完,对方突然毫无征兆地倒下了——像是机器人被切断电源似的倒在了我的怀里。
“呼呼……”怀中这具脆弱的娇小身体里,发出了这样微弱的鼾声。
“坚持了这么久,早就达到极限了吧。辛苦了,梦子。”我对着沉睡中的梦子细声呢喃。
虽然不知对方在梦中还能否听到我所说的话,但是当看到她嘴角露出的笑容后,我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。
这是神经绷紧过后,才可以看到的轻松笑容。
我抱着梦子,向卧室走去。过程中一点喘息、流汗都没有发生,因为梦子的身体十分的轻。虽然没有抱过小学生,但我想抱梦子的感觉和抱小学生的感觉大概是一样的。
来到卧室,让梦子躺在床上。而我,独自搬来椅子坐在床边。
现在的时间是傍晚5点10分
金色的夕阳透过窗户洋洋洒洒的照射进来,被阳光笼罩着的梦子如同沉睡中的公主,在属于自己的小小领地里使用出了让人温暖的能力。
如果时间就此停止该多好——我想道。
与其说是离别前的心愿,或许这才是“无论如何也要实现的愿望”也说不定。
只是,已经没有机会了……
在不知道过了多久,甚至还以为要在沉睡中离别的时候,梦子终于醒了。
她忽然睁开双眼,同时扭头对我一笑。“对不起,其实我早就醒了。”
“是吗……但我也要说对不起,我说谎了。”
“我知道哦。所以在装睡的那段时间里,我正是在思考要不要揭穿你。”
“那思考的怎样,结果出来了吗?”
“嗯。”梦子转对我的方向,盘腿而坐。“不过,我还是希望你自己承认的好哦。”
像极了一个被名侦探逼迫到紧要关头,无计可施的犯人。于是,我说出了符合此时处境的台词:“事情走到这一步,真是没有办法呐……能说说,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吗?”
配合着我的表演,梦子刻意咳嗽两声。
“咳咳,还记得上午打扫厨房的时候,你说的话吗——‘才16岁就这么懒惰,我对你的将来很担忧呀,梦子’。”梦子模仿我当时故作难过的口气说道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我颇为无奈地摸摸鼻子,“的确是致命的错误啊……”
“嘻嘻,明明前面说了不知道我的身份,却一语道出了我的年龄,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解释过去的问题。”
“唔……”
虽然我没有想去解释……
梦子接着说:“以此为疑点,我发现了不少奇怪的地方。”
“奇怪的地方?”
“嗯,比方说‘和喜欢自己的女生交往一天’的这个愿望本身。尽管不了解八音盒许愿的机制,但太一你说的愿望未免也太笼统了。会喜欢上太一的人,这个世界上绝对不止是我一个。却偏偏选中了我,让人不经会去想自己到底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呢。”
“……”
“还有就是太一的表现,你的表现可以说,完全不像是对待交往中恋人的行为,倒像是对待家人……”
“梦子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嘛。”我打断对方的话,如是说道。“这样的话……”
——这样的话,我也就放心了。
“不要打断我的话!”梦子气鼓鼓的瞪着我,“总之,最最关键的,也就是最终让我确定的原因是——”
“是下午在公园里遇到那两个女生的时候,对吧。”我再次打断说道。
“嗯……在我自称是你的妹妹的时候,一瞬间太一你愣住了吧。那就是破绽哦。”
“哈哈,既然被发现了,那就没办法啦。”解脱似的,我放出笑声。
这家伙的脑袋意料之外的灵活呢,是个比看上去要强大很多的孩子。
“那么,轮到太一了。太一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有所察觉的呢?”
面对梦子的质问,我想都没想就回答:“是在吃饭的时候。”
“哎?”
“对相识不到一天的陌生人,为什么要表现出超脱寻常的关心,甚至是对他未来的出路也不自然的上心。我一直在思考这点。”
但或许梦子本质上就是这样的人也说不定——我补充道。
正是这样的梦子,才会被父亲和母亲所喜爱。
正是这样的梦子,才会拥有被爱的能力。
——如果十年前我能明白这个道理的话就好了。
会和父母一样喜爱梦子。
会一家人一起死于意外。
不会径自孤独
不会径自呻吟
于是,我说了,说出梦子昏倒前没能说出的话。同时,也是迟到了十年之久的话——
“欢迎回来,妹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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